【當素人不再素】呂智恆，你究竟仲可以輸幾多次？

影片及原文載於丘品新聞

一場選戰，打得就是為了贏。沒有人喜歡執輸，不過呂智恆五年間四度參選，輸足四次。呂智恆在敗選過後首度剖白他的心路歷程，究竟這位沒有後台、沒有樁腳、沒有公關的「蒞地基督徒」，如何由當年被人嘲笑的魚腩，變成網民愛戴的黑馬？

參選是為了他和她

呂智恆的Facebook簡介寫有「基督徒」三字，談到競選履歷，他沒有說「上帝叫我參選」，更多時間是談到影響他的人。

呂智恆年少於板間房長大，因家庭關係流離失所，曾幾何時亦是街童，住過兒童之家，後來成為青少年外展社工。他在2015年傘後第一次參選，倒像老掉牙的「陪朋友選美」故事。在傘兵平台相識的一位朋友因故無法參選牛頭角上邨﹐交由他做替工，他笑言這「替工」一做就做到現在。只是老套劇情沒有大團圓結局，他以900票敗於連任的民建聯，時易世移，朋友在《港區國安法》立法前乘坐阿姆斯特丹夜機離開香港，朋友叫陳家駒，是獨派人物；呂智恆曾表態不支持港獨，「不同層面上都有一起努力過，儘管我們觀點不完全相同，但總有共同目標。」兩人最後一次見面，是去年反送中遠赴日本G20峰會抗議，當時他「有了感動」，立馬跨欄跳海，為香港示威換來日媒的一些鏡頭。那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，如今想起，呂智恆眼裏盡是悻然。

第二次參選是2016年立法會選舉，呂智恆以「蒞地基督徒」名義出選新界西，僅得812票，20隊中幾乎敬陪末席。當屆收穫差不多票數，較為人記得的一位叫陳玉娥，都是奇葩。

第三次參選是去年區議會選舉，呂智恆自言很少跟人提起參選的原委︰「選完先講，不想吃人血饅頭。」6月底教大女生盧曉欣於粉嶺嘉福邨躍下，遺一壁血書死諫港人︰「但願可以小命，成功換取二百萬人的心願。」她的死令他下定決心，自覺要付出更多，於是他在粉嶺火車站天橋建立連儂牆，盼在手足之間保留抗爭熱度，亦挑戰該「白區」，連續兩屆無競爭之下由建制自動當選，豈料殺出新民主同盟黃良喜。協調不成，呂智恆最終贏黃良喜1,000多票，以500票之差敗給工聯會，「我不覺得他（黃）是同路人，直至我被捕為止他還說我是鎅票。」

「當時我真是想幫曉欣送工聯會一程，是的，最後都是遺憾。」

新東初選的友誼先生

選舉像選美，是擺明車馬的形象工程。

有些參選人注定生在鎂光燈下，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政治魅力﹐快門響個不停。有些參選人知名度不高，但政治公關塑造入屋形象為其帶來勝利。

剛過去的民主派初選，呂智恆挑戰選情激烈的新界東，12張名單爭7席，入閘機會是五十五十。他偏偏為人低調，不愛宣傳，少與記者打交道。他沒有油頭、袋巾和精緻西裝，多年來一直留着標誌性的犯校規中分頭，數年前還會穿恤衫，現在幾乎每天背心上陣，有一件寫有「守護真相，拒絕謊言」。

新界東幅員廣博，他自言其人手和資源不可能應付一場龐大的選戰，亦沒有傳統大黨的地區樁腳，所以大多數時間只有寥寥義工，直至初選前一星期他還在Facebook招募義工和籌款。他沒有大巴巡遊沒有直幡，只有一些紙皮手畫文宣。有時只有他一支公，一支咪，一支結他，獨自站在人流不絕的火車站拉票。

他在選舉中是個exception，在網上一樣。「連登巴絲常罵候選人只做公關和形象工程

不幹實事，但對我的評價是相反的︰『你為甚麼不搞公關？不執形象？』」他被封「羅湖呂布」，因為2017年曾在羅湖橋宣讀《零八憲章》聲援劉曉波被公安拘捕；甚至有人取其舊照與日本男星對比︰「話『我恆錦戶亮』，黐線！」呂智恆笑得弓起身子，作為一個從政者，在鏡頭前他顯得過份真誠和毫不修飾，渾然不像38歲。

後悔沒幫梁天琦　參選是自我救贖

網民翻出呂智恆厚厚的社運舊賬，他曾四度絕食，有一次是梁天琦暴動案判刑後，「他們不提，我都不記得了。」

呂智恆從未跟人提到，身在獄中的梁天琦，是他社運路上的歉疚。他回想起2016年新東補選，有記者問及「光復香港，時代革命」的意思，梁天琦答得很玄︰「到那個時刻，你們便會明白。」呂智恆在四年之後終於明白那八個字的真義，悔恨自己明白得太遲，在梁天琦身陷囹圄前沒有幫過他任何事，「這是我過去四至五年的抗爭中，唯一一次自問錯過的事。」

立法會選舉之於梁天琦就如「賞金爭奪戰」，參選人為了議席為了薪津爭個你死我活。呂智恆不是搞政治的人，不夠奸險，沒有計算，談到選戰的得着，「如果老套點說，我想算不算是友情？」他整天提及鄒家成和他的競選義工，又時刻惦掛着劉穎匡的暴動罪，「我想搞祈禱會。」自言反叛的呂智恆，不按牌理出牌，最終仍收穫9,813票，以343票之微失落出線末席，輸了比賽，贏了友誼。

Nothing to Lose

謝票當天呂智恆身穿Jordan Brand背心，他說，很久沒打過波，生鏽了，也提到《Slam Dunk 男兒當入樽》作者井上雄彥的話︰「或許青春本來就充滿遺憾。」呂智恆最遺憾的不是自己落敗，而是無法陪伴兩位戰友走到最後，或許是，一起被DQ。像湘北打敗山王後止步，呂智恆終究沒能投下勝利那一球。

某夜他終於開了Instagram，成了一時連登熱話，記者深宵短訊問他感受，沒有公關或助理的他秒覆︰「太有愛。」後來他宣布參選社福界功能組別，在此之前，已有三人表示有意競逐，包括社總張志偉、「暗角七警」案主角曾健超、本土派區議員曾錦榮等。

在《港區國安法》陰霾下，面對巨人，他還可以怎樣打這場逆境波？一地兩檢司法覆核敗訴、監警會司法覆核敗訴、因守護粉嶺連儂牆被捕、營救少年被藍絲毆打報警獲冷處理……自言不太計較成敗的呂智恆，究竟還可以輸幾多次？「我沒有擔心過，我剩下一條命，實際上沒有甚麼可輸。」